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◇文 / 和晓
▲关捷近照
提到父亲,关捷有点遗憾,遗憾父亲没有看到他后来取得的成就。作为记者、作家,如今他取得了一定的成绩。
别的不说,仅1993年,关捷就做了两件大事。这一年,关捷策划了一场“寻找英雄万里行”,他一人走遍了祖国大江南北,采访了包括李向阳在内20多位银幕英雄的原形,记录下逐渐被人们忽略的英雄故事和英雄精神。同年,关捷听闻北京鲁迅故居要建大文豪酒店,他写下消息《可否可否,鲁迅故居飘酒旗?》,引起国家文物局的重视,制止了修建酒店的计划。
关捷做的这两件事,于国于民,都是大事。熟悉关捷的朋友知道,这样的大事,在关捷27年的记者生涯、近十年的作家生涯中常常出现。在关捷看来,这些事到他手里,他就一定得做,一定得做好。他要像父母说的那样,“成为一个人”。
▲“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, 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”。关捷在《铁血军魂——180师在朝鲜》新书发布会上热泪盈眶
不屈
要成为一个“人”,难。
关捷,满族,生于1960年,从他出生后到1976年,他家一直处于动荡、漂泊的状态。他9岁时,随父母下放到农村,住在简易的瓜棚里。东北冬天冷,瓜棚四下透风,风能穿透皮肤,渗到骨头里去。同来的不少人会跑到生产队偷些柴火抵御风寒,但关捷一家不会。关捷父亲对他们兄妹说,“可以去捡,但偷不行。” 有时,连村里人都看不过去,觉得这一家人太老实,会趁他家人不注意,从篱笆外扔些柴火给他们。
从农村调回沈阳,住房情况有所好转,但并不乐观。关捷家的老房子被抢占了,重新分配的房子是厕所边上的一个仓库。这期间,来了一位军队干部,他青年时期曾被关捷的父亲搭救,返回沈阳,特意来看望老师一家。来者看房屋简陋,好心提出可以通过关系给关捷家租一套体面的房子。“父亲立刻就不高兴了,‘我为什么要住别人的房?’”场面一时有点尴尬,幸亏部队干部后来打圆场要和关捷父亲对弈。这提议,让关捷父亲高兴,他是下棋高手,左右手可以同时下围棋、象棋。
“我尽管住厕所旁边,但我绝不屈服。我那时候13岁,印象太深刻了。”要成为“人”,第一条就得不屈,任何逆境下都能向阳生长。
1993年,关捷刚成为记者,就因报道锦西假兵案出名了。报道后,关捷被推到风口浪尖,独自面对巨大压力。“抗压能力是没有能力,就是忍着,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。都是检察院给的材料,我没有个人发挥。”
关捷希望不屈的精神能在家族内继续传递,2019年3月29日,关捷特意当面向族孙——“新科”研究生关浩然表示祝贺。关捷介绍,关浩然的曾祖父就是北大的毕业生,后因历史原因,其祖父与父亲都未能进入大学。关浩然在得知自己家族史后,奋发努力,一路考到了研究生。关捷认为这是家族的骄傲,他在自己的博客“盛京关捷”中写道:“请他,是为了奖励他不屈的精神。”
▲关捷与族孙关浩然
求知、求美
大多数家长总会望子成龙地希望孩子们成为科学家、工程师、艺术家。关捷却没有这种压力,在他的印象里,母亲总是和他说不需要他成为多了不起的人,成为“人”就好。这个“人”字,并不是单纯地活着,它需要有更高的精神追求。
对于精神生活的渴望,在关捷幼年的家庭生活中,尤为明显。在接受作家李洁冰的采访时,关捷提及简陋的仓库里其实藏着一份温馨。15瓦的灯光下,八口人挤在一起,由父母带着孩子读书、唱歌、弹琴。“真是太难忘了!”
有时,身为教师的父亲在备课,身为医生的母亲记手术日记,他们兄妹就在一边读小说。1975年的春节,关捷的哥哥买到了人民文学出版社的新版《红楼梦》,这宝贝,全家人都爱不释手。关捷最小,家里人让着他,他从第一本看,其他人就抢着看第二本、第三本。
关捷父亲闲时也跟着看,“早就看过了,可以再看看”。有时兴起,他也会和关捷他们讨论讨论书里的吃穿住行、闲情趣事。
好书总是看不够,那套《红楼梦》最终页脚都被翻烂了,厚度比新书增加了不少。对刚刚从思想的桎梏里逃离出来的这家人而言,《红楼梦》是一番美的天地,能够滋润干枯的心灵。如今,59岁的关捷仍保持着读《红楼梦》的习惯,每天他都得翻上两三页。
有时好书是与家人一起看,有时好书是关捷一人独享。关捷喜欢看鲁迅,杂文、小说、散文,他都喜欢。但关捷父亲不喜欢,总觉得太过沉重。关捷小学时看到了《阿Q正传》,他和父亲说看不懂,他向父亲询问鲁迅到底何意。父亲耐心解释,“讲的是麻木的农民”。等到13岁,关捷父母不在身边,每日给他7毛钱生活费,他大多花在买书上,阅读了大量鲁迅的作品。
1993年,关捷到鲁迅儿子周海婴家,一听鲁迅故居要建大文豪酒店,他就感到这件事是他的责任,他必须发声。之后,关捷又得知鲁迅写作《伤逝》《呐喊》《药》的S会馆(绍兴会馆)要拆除,他以一篇报告文学《救救鲁迅的S会馆》引发了海内外极大反响。“那里多么重要啊,是中国文学的圣地。”“我以这件事为自豪。”
▲关捷(左)采访艺术家李默然先生(右)
英雄
1993年,关捷策划的“寻找英雄万里行”活动,其根源还是在他的家族。
关捷祖上是满族军事家族,在清代,多数先人从事侍卫和笔帖式(意为“办理文件、文书的人”)的工作。关家和其他家族一样,很强调尚武的精神,强调家国情怀。
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,关捷在家中搜寻哥哥姐姐口中的“宝贝”,找来找去找了一堆五十年代的国债券。关捷向母亲打听由来,母亲告诉他,这些“宝贝”是她卖了首饰换来的,“国家有难嘛”。关捷听了很震动。“原来,一个良好的国民是这样的。”
人到中年后,关捷开始有意识地去收集家族的族谱和历史,他发现家族里虽然也有赌博、抽烟的纨绔子弟,但就连这些人身上也有种“体面”感、有种家国情怀。“纨绔子弟也不是绝对的纨绔子弟。有位族人前辈在抗战时把自己的院子卖掉,去买飞机支持抗日。日本人找他们做事,坚决不做。”
在我与关捷的对话中,有句话让我印象很深,他说:“个人得修炼,要吸收光芒才能放射光芒。”
1993年,“寻找英雄万里行”的采访,是关捷吸收英雄光芒的开始,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身上也有一种浓厚的英雄情结。
除了寻找银幕背后的真英雄,2009年,关捷策划了“开国将帅故乡行”的采访活动,到朱德、彭德怀、林彪、刘伯承、贺龙、陈毅等二十位元帅、大将的故乡采访;2010年,他把目光投向了创作出邓世昌英雄形象的艺术家李默然,写李默然“虽九死其犹未悔”的痴心;2014年,他采访抗美援朝的180师,写出震撼人心的《军人之血》;2015年5月,他为代表二战劳工受害者向日本索赔25年的童增立传,在写这本《日本,你必须还我天道》时,关捷感到“神魂失据,书写好了,方得到安宁。”
关捷书写英雄,至今已有25年。
这个时间很长也很短,长是相较于一般人的专注度,25年,已是人生四分之一左右的时光;短则是相较于关捷的成“人”历程,这25年,不过是他在成为大写的“人”时一个阶段性的修炼。在成“人”的道路上,关捷将继续他的步伐,难以停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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